,仿佛历经了数十年那般漫长。
坏脑带一众细佬来接机,安保措施比之前更为严密。换乘轿车后,一路又朝旺角方向行驶。
后座上,雷耀扬开机后一直电话不断,通话内容多半是社团里的事务。
从前这些事他都有意避讳,几乎不会在齐诗允面前多讲。但现在,他觉得在她面前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,毕竟东英大部分生意都走上正轨,今后已不再是街头开片打生打死的日子。
在雷耀扬思路清晰地交代各种任务下去同时,女人缓缓将目光瞥向窗外。
街道两旁,随处可见庆贺回归的醒目标语,鲜红国旗和紫荆花区旗延绵好几公里,是香港从未有过的模样。
这一刹,她才深刻意识到,这里已不再是曾经的英属殖民地。
从明天起,自己的生活也要回归现实,又是新一番忙碌。即便最近一周自己几乎没怎么休息过,但亟待返工的心却越来越急切。
前日终于结束东南亚的几项业务,施薇与她和雷耀扬共聚晚餐后便匆匆离开泰国,马不停蹄又登上飞往加拿大的班机。
因为这场金融浩劫已经有感染到香港的趋势,她们还需要更多更强力的后盾,以延续公司生命线。
十多分钟后,黑色林肯泊在芙蓉花园六座。细佬陆续将齐诗允的行李拿下车,跟随两人一路上楼。
不同的是,这次是雷耀扬被她牵着,在家门口站定时,彼此放开的手心都渗出少许汗意。细佬知情识趣地告别二人下楼,齐诗允开始在手袋里摸索,可左翻右找都没摸到锁匙。
这时她才蓦地回忆起,那么一小串东西,肯定是在那日逃亡的途中遗失不见。想起或许要面对阿妈问责,她看向雷耀扬,神色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:
“雷耀扬,你紧张什么?”
“我?你还不是一样紧张。”
男人笑着把目光斜睨,抽出西装口袋巾拭干她和自己手心的汗,齐诗允回瞪他一眼,刚想要抬手按铃时,防盗门倏地被打开。
内里暖黄色的灯光晕在两人面庞,饭菜的香气随之扑入鼻腔,归家的感觉,实在让人心生安定。
真希望这一盏灯火,永远都如此明亮。
等得焦急的方佩兰听见动静,已经按捺不住地出来迎接,见自己日夜挂怀的女儿出现在眼前,雷耀扬也陪在她身侧,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。
“阿妈。”
“伯母。”
她反复打量朝她问候的男女,略显激动地拉过他们进入玄关:
“阿弥陀佛!回来就得喇!我看到新闻担心到成日都睡不好,一定是你爸爸在天有灵保佑你们———”
“…行喇行喇不讲这些,快点洗手食饭喇。”
一番许久未见的寒暄过后,女人向神龛里的灵位上了三炷香,她静静凝视着父亲遗像,一如往昔地轻声道:
“爸爸,我们平安到家了。”
晚霞落幕,夜色渐浓。齐诗允与雷耀扬在圆桌前落座,感觉味蕾陡然被打开。各种菜式皆是方佩兰一早精心准备,应季海鲜、广式小炒、老火靓汤…全都是他们身在异国心心念念的味道。
中年女人一面问及他们在泰国的情况,一面又说起最近香港受到的影响,不过好在这段时间酒楼生意依然红火,并未让她切实感到太大变化。
为了阿妈不必要的担忧,两人回港前再次统一口径,将劫机之后发生的事完全隐瞒。
当齐诗允盛一碗西洋菜猪骨汤放在雷耀扬面前时,方佩兰才发觉他执筷的右手与之前有些不同,只是衬衫遮挡住,并未让她看到内里的伤口。
忽然,男人清了清嗓,正襟危坐叫她一声伯母,随后拉过齐诗允的手,把目光聚焦在圆桌对面那张和蔼面容:
“伯母,诗允已经决定要和我结婚。”
“我今天来,是想要求得你的同意,请你放心把她交给我,我会竭尽我所能,照顾好她一生一世。”
听过这突如其来的郑重承诺和祈求,方佩兰很明显又愣了一下,随之把视线转向腮边挂着薄红的宝贝女儿,脑中骤然闪过一个念头,因为紧张,说话都变得有些漏口:
“…耀扬,阿允…你们…你…”
“囡囡…你不会是……怀孕了吧?”
谁都没想到阿妈听到他们结婚消息的反应会是这样,两个人惊诧地对视一眼,又哭笑不得地摇头极力否认。在看到方佩兰神色里的紧张渐渐消散时,齐诗允才再度开口,向她说出自己这样做的理由:
“阿妈,没有跟你提前商量我就自己做了这个决定,对不起…”
“我只是想要遵从自己的心,我想跟他结婚,希望得到阿妈的支持和祝福。”
空气阒然沉寂,只有桌面上的汤盅里有丝丝缕缕的热雾在不断升腾,那雾气缭绕着中年女人繁冗的思绪,心中的担忧也被无限放大。
方佩兰垂下目光沉默了少顷,视线再抬起时,她看向他们身后不远处神龛里那张遗像,眼眶泛红: